「唔殺你真係開恩。」清瘦的賴桑,只點了一杯水喝:「個艾康出名陰毒,聽聞鐘意殘害對自己不利嘅官員。」
「佢自我膨脹得太快,做咗兩年王子,就真係當自己王子。」奎斯嘴嚼著京蔥牛粒:「但冇計,開國功臣係佢老豆,當初艾寶琳倖存區所有物資、食糧、知識,都係由佢帶嚟。」
「聽講過~佢哋一家以前喺病者未出現之前,就係寶琳區嘅大企業,新都城所有商場都係佢哋家族名下。」
白魂又再大口吃肉,大口喝酒:「點都好......!至少暫時唔洗再對住皇室嗰班假人!喺走廊咁啱遇到,都規定要躬身打個招呼,都痴線!」
「所謂文明社會嘅禮儀就係咁~」賴桑翹起二朗腿。
「真係唔明!」白魂用力打了桌子一下。
「老闆~!貨到。」忽地,烤串店外來了個送貨的人。
我從他的腳掃視到其上半身,他的肩上背住一斤新鮮的肉,再望上臉部才發現是犬京本人。
「喂......狗仔!請你食。」白魂掉了塊豬仔脾骨頭,犬京的狗。
「你哋又會喺到...?」犬京好奇地,問。
「我哋返咗大本營之後,你去咗邊?」說起來,本身和犬京都失去聯絡了,要不是這次巧合地遇見了雙方。
「打工啊,如果唔係...點喺呢到生存。」犬京把肩上那斤肉,交了給老闆。
「你做送貨?」艾寶琳倖存區處處說錢,看來酷愛流浪的犬京也接受了。
「啱一半啦,我係做狩獵。」犬京問也不問,就隨手執起我們一串沙嗲雞肉來吃:「呢間鋪啲肉啊~大部份都係我喺出面搵番嚟。」
「加埋隻狗幫手,聞啲獵物喺邊?」奎斯對犬京的狗,展露出感興趣的眼神。
「係,佢追蹤動物嘅能力好高,我以前有訓練過。」犬京捏住肩膊,說:「同埋...我發覺喺呢到賺錢買嘢食,仲方便過自己慢慢搵完再煮嚟食。」
「自己可以專注喺一件事上面,其他範疇就由其他人處理。」我默然地點頭:「正常社會可以運作到,呢個基本因素之一。」
「嘿~咁你隻狗應該更加值錢?識得打獵。」王達尼又再打響起如意算盤,放了一碟水煮牛肉落地:「Come!認住我,今日請你食水煮牛肉,他日你要請返我食香煎和牛。」
「汪!」那隻狗吠了王達尼一聲。
「既然都嚟到~坐低!好好飲番杯先!」白魂向他招手。
恭敬不如從命,犬京就直接坐到王達尼旁邊,跟我們吃起肉、喝起酒來。
向來作為流浪人的白魂和犬京,在艾寶琳倖存區中,都似乎找到了一個落根地。
大家終於能好好坐在檯,於是都各自談起了辛酸和夢想。
首先,是賴桑和奎斯。
雖然一個貴族出生,一個草根出生,
可是兩個人的想法,都接近一樣──想要重振「病獵公會」。
把流離失所的少年和孤兒,都收留到裡面。
至於白魂,他什麼都說不出、想不到,彷彿做人一點辛酸一點夢想也沒有。
單純的他說自己,只想按當下的想法活下去。
這句聽起來,是有多蠢?可是,沒有多少人做到。
單是他不久前想一拳打在艾康臉上,並確切地實行了,已經沒人超越到。
很多人都說,要按自己生活的方式,活下去、走下去......
事實上,又有多少人,能真的做到白魂這樣子?
王達尼,是一個商人。
問他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,他不會答得出實際上的例子。
說得行商賺錢,只是他的習慣之一,生命中的一部份。
王達尼酒喝多了的時候,更意外透露自己非法買賣賺來的艾幣,已經超越艾寶琳倖存區的所有富豪級人物,雖然不知他是胡言亂語還是真情透露......
不過,我看得出,他很想明自己賺錢的能力。
但恐怕一輩子也沒人知道自己賺錢能力如此的強,始終賺來的途徑都屬非法。
最後,是犬京。
他暫時唯一的目標,就是把自己的狗養到終老。
在亂世下,像他這種保護寵物的主人,已經少之又少。
大多數都在糧食短缺下變成食糧了。
「嗚...呃......呃呃...」酒過好幾十杯後,大家都醉醺醺地伏在桌子上。
由於天都入黑以久,大家都沒打算離開。
好心的老闆,也讓他們在這裡醉宿。
相比之下,我的酒量似乎遠遠超越他們......
去病者之都的前夕,沒有周圍懷緬一番,沒有貼緊朋友說聲道別。
只喝著杯中的酒,再好好入睡一場。
「白鯨...」賴桑說起夢話。
「居然發開口夢......」我望著最快醉倒的賴桑。
「佢係...我嘅英雄...」
「放心,我哋入去之後,會搵到佢。」
「白鯨......點解唔番嚟...以...以佢嘅實力......出入...病者之都...根本...無任何問題...」
我握住賴桑纖瘦的手指:「我都想搵出,北賢口中嘅真相。」至今,有多少人為了真相而逝?
翌日,大家都從酒醉中醒來。
只是意識有點恍惚,還沒來得及完全清醒,已經有個我們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現。
是艾匡,她帶同幾名禁軍護衛來到這間烤串店中。附近的場面一瞬間寂靜起來,原本經過的路人都往這邊望去,心中應該滿是訝異。
「白魂大叔,對唔住。」艾匡一來,便跟他道歉。
「對唔住...?」白魂反問。
「係...我聽講咗,你琴日同我哥哥有啲爭執。」
「喔...都訓咗成晚,我唔記得咗啦~哈哈哈哈哈!」白魂大笑。
「但...佢係個好記仇嘅人,你之後要小心。」艾匡提醒。
「放心~我斬人同食生菜冇分別。」白魂拍她的膊,說:「唔會有事。」
「你最好避避風頭......」艾匡憂心地說:「我唔想你出事...你再勁,都唔可以一打十。」
「避風頭~嘿,得罪皇室嘅下場,仲陸續有來咁。」雙手托在後腦的王達尼,說。
「艾康係唔好惹,偏偏得你呢啲......傻佬,先咁惹佢。」賴桑無奈地搖頭。
「都好,反正我都忍受夠呢個艾寶琳嘅錢臭同虛偽!」白魂舔舔嘴角,深深地嘆氣:「只係會有啲掛住老闆燒嘅豬仔脾......同埋艾匡你。」
艾匡反而安慰回白魂,說:「你咪教咗我基本嘅刀法?我唔會俾自己有事,我知你想保護我...但之後更危險嘅,一定會係你,我都唔想你死。」
白魂伸出了粗糙的手,輕撫艾匡的臉頰:「咁...我走啦喎。」
「喂...!」禁軍見到白魂輕撫著公主的臉頰,便想上前阻止。
所以我們五人都抱起雙手,走去擋住禁軍們上前。
「你哋班冷酷無情嘅士兵,係永遠唔會明......有啲真摰嘅感情。」我對那群禁軍,說:「超越年紀,超越地位。」
「喺呢個錢字行頭嘅倖存區~」王達尼深感認同,默然地點頭:「真係好少見。」
「嗯。」艾匡漸漸綻放出真挈的微笑:「呢段時間要你做貼身保鑣,都辛苦你啦,雖然一開始,其係我自己要求。」
「走吧!大個女之後,唔忘記白魂大叔我。」白魂也淺淺地笑著。
生命,就是這般奇妙。
你一世也可能接觸不到的人,偏偏會在你受困苦時,無意進入你的世界。
然後,呼吸住同一的空氣。
「白魂,想去邊到避風頭?你鐘意嘅,我有個地方介紹你去。」說不定,大本營很適合他。
「我?或者好似以前咁,喺外面周圍走下先。」白魂說。
「既然係咁,不如加入我哋。」王達尼意圖拉攏白魂加入:「反正我幫咗你破財擋災,咪當買咗你呢個保鑣!」
「好!!!!反正我都坐唔定!要每日喺倖存區企企訓訓,真係唔好叫我。」白魂突然拔出武士刀。
「真係?唔係去玩。」我盯住他:「去嘅賴桑奎斯都好清楚病者特性,王達尼就走佬功夫就一流。」
「我係不良人第一劍客,你睇少我?係咪要食我一刀!」
「刀法冇生疏嘛?」我再問一次。
「唔好咁多廢話,你食我一刀就知!」白魂執意要我吃他一刀。
「我食咗仲有冇命?」我問。
「冇!我唔會斬同一樣嘢超過三刀!!」
「死咗,就唔好怪我。」
「好啊好啊!又可以大展身手!」白魂興高采烈地說。
「點解你哋要執意入去......」唯一沒參與行程的犬京,說:「以前我就見過好多貪婪嘅倖存者,想入去搜括物資,都最後都出唔返嚟。」
「咁係因為,我已經知道,答案只可以喺裡面搵到。」我答下去:「然後......呢場災難嘅幕後黑手,可能就會出現。」
「咁就加埋我。」
「...」
「同我依家做緊嘅嘢相較......我覺得你哋入去嘅意義,更加之大。」犬京堅定地說:「我都唔想,世上再出現類似Bomi嘅事。」
「衰仔......咩呀,呢家要你出去打獵啲豬肉、牛肉返嚟好失禮咩~」老闆突如其來的一句,破壞了我們的氣氛:「喺倖存區打份牛工,唔洗出去痛苦咁受死,咪已經係幸福囉。」
真正的幸福,不該如此。
會前去病者之都的成員,基本上都定好。
除了對付「病者平權組織」那一次,我生涯之中就再無類似的多人調查行動。
奎斯、賴桑、犬京、白魂還有王達尼,都是我仔細考量過,才讓他們加入。
團隊中,有的擁有對抗病者的豐富知識、有的擁有對抗病者的老練經驗、有的擁有對抗病者的強大意志。
最重要的一點,是毫無任何沉重的包袱。
假如少佐或大舊那種人自願加入,我都會斷然拒絕。
我們六個,都是經常在外面的世界與病者周旋的活人。
我們那樣作死的風險,就是進入病者之都最好的本錢。
難道你認為,
我會隨便讓一個,拖後腿的人隨便進入團隊麼。
貿易進去是沒可能,我們要先做好事前準備。
現在病獵公會的座位之上,應該只有白魂不懂何為「事前準備」。
「原來艾寶琳出面仲有橦咁嘅教堂......」坐在教椅上的白魂,橫視著整座宏偉的公會聖堂。
「我無耐之前打獵就見過,只係估唔到...原來未荒廢。」犬京也帶著狗兒周圍參觀。
「坑口區嘅城市規劃喺到。」最遲到來聖堂的王達尼,把一張藍色的圖紙平放到米白樺木製的長桌上:「臨時臨近要我問班手下有冇地圖,都真係考起我,但好彩有~呼。」
「根據情報來源,白鯨喺一座塔入面。」我說。
「好似...叫乜嘢「希望塔」?」當時與我並肩作戰的王達尼,也有印象:「唔記得咗~」
「希望塔...?坑口冇呢橦建築物。」奎斯馬上提出:「我以前住過坑口。」
「不如你講下,係邊個講你聽。」賴桑說。
於是,我把自己與北賢和南愚經歷過的事,還有他們兩人神秘的背景都一一訴說出來。
半小時後。
「即係,佢兩個好可能係人類之中......成功實驗演變出嚟...擁有自我意識嘅病者...」賴桑總合所聽回應。
「但佢哋目的係咩...?」奎斯試想著。
「唔清楚......可能,係負責將有能力嘅人類清除。」我推測他們之前說話,所得出的結論:「又或者感染,令到佢哋變成一樣嘅「怪物」。」
「咁咪同有超能力無分別,哈哈哈,正喎鳥嘴兄!」只有白魂聽得大聲地笑。
「唔係...由你接受病者能力嗰一刻,就專定唔係人類。」我反駁。
「吓!!?乜嘢啊!有佢哋呢啲特異能力,咪輕鬆對死堆病者囉!」白魂還不明。
「白魂,唔係殺唔殺病者嘅問題。」我閉起眼睛,說:「而係自我身份嘅認同,如果要變成病者,咁我寧願去死。」
「...唔,鳥嘴都講得有道理。」奎斯點頭,同意我的說法:「與其變成喺條街傻笑嘅怪物......咁不如靚靚仔仔咁戰死仲好。」
「但係變成病者,就有能力保護身邊嘅人啦喎!」白魂又說。
「但同時,你身邊嘅人都會疏遠你,係詛咒,擺脫唔到。」
「飲杯小麥酒先各位。」聖堂的管理員Nina,為我們送上一杯杯冰涼的飲料。
「Nina...記得要代我同奎斯去開會?」賴桑趁機會提醒。
「記得。」Nina答。
「唔係俾嗰班狡猾臣子呃到...記住。」賴桑似乎放心不下:「你係代表住我哋成個公會。」
「冇問題,你哋放心。」
喝過冰涼的飲料後,氣管頓時暢爽無比,讓我們繼續有活力地開會。
「重點係,要搵出所謂嘅希望塔先?」奎斯苦惱地盯著地圖每一處。
「嗰條友真係靠害......」王達尼搖搖頭,說:「啲提示只係俾一半。」
「我哋不如調轉去諗...」既然陷入死胡桃,我只好提出另類的思考法:「點解白鯨會喺所謂嘅希望塔......」
「咁一定係因為...佢查到某啲嘢,先會去。」奎斯托著下鄂,細說。
「嗯,推測好正常。」我把事情廷伸下去,說:「咁佢會調查坑口嘅希望塔。」
「咁一定係......!」賴桑句句有力地說:「白鯨佢發現咗一啲嚴重嘅真相,當年...先會敢出動所有公會成員行動!!」
「好合理,咁調查前夕,點都會有調查檔案留喺公會呢到?」我問。
「冇...唯獨係呢單關乎病者嘅案件,白鯨係冇記錄在案。」賴桑又灰心起來。
「公會入面,有冇白鯨專屬嘅房間?」
「有係有...你想做咩?」賴桑續問。
「我要入去睇下。」
「得嘅...只不過,應該會幾多灰塵。」賴桑站起身,準備帶路:「自從佢消失之後......間房就一直無郁過,保留住兩年前嘅面目。」
「咁我哋有咩做?」飛快地閱讀著病者文獻的白魂,問。
「奎斯,教下佢哋基本戰鬥技巧先。」我向他打個眼色,就跟賴桑離開主聖堂。
沿著端莊的走廊,會走落教堂的地下室。
樓梯兩旁,擺放著火光微亮的蠟燭,使走廊的氣氛更為幽深。
「我哋以前病獵公會太多人,會喺地下室放雙人床,大家都當對方係一家人。」賴桑提起過往的事情,面上依然能夠彎出淡淡的笑意:「觀迎參觀,一代英雄嘅寢室。」
「咔──」門一打開,就一股書氣傳來。
房間為四方型,側面三邊牆壁除了大門,都擺放住一個大書櫃。
而其辦公桌上,除了小部份公會文件、委託文件、申請文件外,更放住一條白色的小鯨魚玩具,十分精緻。
「白鯨...」我拾起那小件玩具,有意無意地問:「點解佢會有咁嘅稱號。」
「因為佢係著住長袖白袍,啱啱好同你件袍差唔多,只係差在顏色方面。」身為服裝設計師的賴桑,解釋一點即通。
這稱號,是意味著,
海上的王者。
「有冇多啲佢嘅故事聽下。」我一邊搜查一邊問,加快效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