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大貴的名字雖然叫做大貴,可是,他活到今年已三十七歲了,卻從來未過得一天好日子,更別說大富大貴,相反的,年大貴從呱呱墮地那天起,直到如今,還是過着半飽的生活,小的時候從未穿過一件新衣服,長大後也沒有安安穩穩的吃過頓飽飯。
本來,年大貴的生活已經夠苦了,偏是他的妻子特別爭氣,成家才十年,一口氣替他生了八個兒女,家裏十張口要吃飯,年大貴胼手胝足,日以繼夜像牛一般的操勞,還是只捱得全家半溫飽。
近日,年大貴的妻子也替人接些女紅回家來做,一天賺十來個錢,幫補一下家用,就這樣辛勞苦幹,才算使孩子們不至天天的吵着肚子餓。
不過,年大貴雖然自出娘胎,就沒有過過一個好日子,但他有一個可愛之處,就是對現實非常貼服,任生活的折磨有多少,他仍然是毫無怨言,咬着牙關的支持下去。
曾經,有過一些鄰居,在大貴面前嘆息生活的艱難,亦發了不少牢騷,年大貴不但沒因而顧影自憐,反向跟自己同樣艱苦的鄰居勸慰。
「算了,老梁,你一天到晚發牢騷也沒有用,這是命,命運要我們受這些折磨,我們能怎樣?怨天尤人也沒有用,倒不如咬緊牙關的捱下去吧!誰敎我們命不好?」
這就是年大貴的人生觀,他把一切波折、苦難,全都推在命運上,就似乎他未出娘胎,已接受了命運的支配,也不理會大貴這種觀念是否正確,但這一切都足以顯示出,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物,既安份守己,又肯認命。
本來,像年大貴這號人物,生活已經夠苦了,終日勞碌奔命,尚未能換得兩餐溫飽,應是平平凡凡,安安靜靜的過日子,但命運的安排,似乎是故意作弄他一樣,最倒楣的事,偏要發生在這個可憐的人的身上。
※※※
那天黃昏時候了。
年大貴自他的那兩畝瘦田上,操勞了一整天,帶着滿身泥濘、疲倦,便欲回家吃飯,因為在晚飯後,他還要到村中的首富錢老爺那兒,替他們工作。
當大貴在田壟上急急的往回家路上走着時,忽然,寬寬的赤腳,感到像踢倒一點甚麼。冷不防住了腳,低下頭來,就發現了一個長長幼幼的布袋。
「甚麼東西?」年大貴心裏在問自己,又俯下身把那長長的布袋拾了上來。
把布袋打開一看,年大貴頓時呆住了,原來,那袋裏所盛的,竟是一支銀子打造的煙桿子。
「啊?這根煙桿子可真名貴,是誰這麼不小心,居然把它扔在路邊?」年大貴仔細的看着煙桿子,嘴裏喃喃自語。
用手稱稱那根煙桿子,足足有幾両重,年大貴雖然家窮,也看出那煙桿子,是用十足的紋銀打成的,要是把它熔了,可也讓家中大小可以得到幾個月的溫飽。
「不,這怎麼成?我們雖窮,可也窮得頂天立地,縱使拿了這些銀子換得大魚大肉,又何嘗吃得安穩。」年大貴是個老實人,他很快的,就否定了自己偶然浮起的貪念。
「怎辦呢?這條煙桿子的主人,到底會是誰?他可會發現自己遺失了東西?他會回來找嗎?」
年大貴不斷的在盤算着,能怎樣找到失主,好原璧歸趙。
正當年大貴拿着煙桿子在發呆之際,忽然,年大貴覺得背後衣領被人抓着,本能的愕了一下時,手上的煙桿子,已被人搶去了。
「好哇!怪不得找不到,原來你這廝偷去了,哼!光天化日,居然當扒手,快跟我到鄉公所去。」
只見一個年約三十,面靑唇白,瘦得像竹竿般的漢子,向自己狠狠的道。
「不,不是我,我是拾到這煙桿的……」年大貴平日就不善於詞令,如今見到那人聲勢洶洶,就更變得結巴,半天還說不出幾句話來。
那個活像煙鬼般的漢子,也夠蠻不講理,他根本就不理會年大貴的解釋,只見他伸手一揮,自他背後,就閃出兩個彪形大漢,每人一邊的,就把年大貴的膀子提起。
「把這無賴帶到鄉公所去。」
※※※
年大貴的老婆,直到深夜,才得到鄰居的通報。知道自己的丈夫,被抓到了鄉公所,大驚失色,也顧不得兒女們在哭啼,只揹起最小的一個孩子,把大門關上,就跑到鄉公所去。
由於是深夜了,任由大貴嫂在鄉公所門外如何哭叫,那朱漆大門,還是緊緊的關閉着。
要不是有幾個好心的鄰居,做好做歹勸大貴嫂回家,可能大貴嫂在都公所門前,過一個晚上。
有個鄰居,見大貴實是可憐,乘夜找着在鄉公所裏當差的親戚,打聽大貴的消息,這個叫財叔的鄰居,一去大半天,到了深宵才匆匆到大貴家來回報。
「這回可不得了,大貴竟偷了鄉公所兒子的東西!」財叔才一踏進門楣,就叫了起來。
「甚麼,大貴偷東西?不,不會的,大貴老老實實,我們雖然窮,也決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。」大貴妻聽了財叔的話,連忙斬釘截鐵般說。
「這話可不是我說的,大貴嫂!」財叔見大貴妻子如此的激動,連忙解釋:「這是鄉長的兒子說的,他說大貴偷了他的銀煙桿,所以把他抓去。」
「胡說,絕不會有這種事,絕對不會有這種事,大貴不會偷東西的!」
無論財叔如何的說,大貴嫂是始終堅信,自己的丈夫,決不會當賊。
這是一種很令人敬佩的了解,雖然,大貴嫂是個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的人,但她對於自已丈夫的信任和了解,卻是許多唸了一輩子書的人都追不上。
「大貴嫂,我們現在討論大貴有沒有偷過東西也沒有用,現在最糟的,是對方竟是鄉長的兒子,這廝出了名的難惹,現在大貴得罪的,竟是此人,恐怕就算大貴真的沒有偷東西,那惡霸也不會放過大貴。」財叔將自己心裏擔憂的事,坦白的對大貴嫂說。
像被別人淋了一盤冷水,大貴嫂看着自己一群嗷嗷待哺的兒女,不由自主從心底裏打個寒顫。
「要是大貴真的有事,孩子們怎辦?」這是極度張惶下,大貴嫂叫起來的,其實,她也明白的,這個憂慮,是沒有人可以替她分擔的。
※※※
財叔的話竟然一點也沒說錯,大貴根本就沒經過審判,就被抓進牢裏。
任大貴嫂在如何的呼天搶地,大叫冤枉,可是,根本就沒有一點作用,他就是那麼無辜的,莫明其妙便背上了大賊的罪名,在黑漆巴巴的牢裏,過着不知天日的生活。
大貴嫂在家中哭得死去活來,甚至鬧到鄉公所去,要替丈夫伸冤,但結果,只被鄉公所放了條惡犬出來,大貴嫂的替夫伸冤,只落得腿上被惡狗咬得少了一塊肉。
左鄰右里,對大貴的事,除了抱着同情之態度外,誰也不敢幫忙,事實上,在這條鄉中,鄉長勢力之大,這些貧窮的小人物,個個都敢怒而不敢言,只要事情沒發在自己的頭上,他們已慶幸自已的走運,誰還敢伸手去管跟鄉長有關的事?
更悲慘的,平日,一家子的肩擔,都是落在大貴的肩上的,如今大貴無端端的坐牢去了,一家人的生活,頓時便變得徬徨無依。
可憐的大貴嫂子,自從大貴進了牢後,就噙着眼淚來過日子。
自從大貴被送進牢裏之後,只准許大貴嫂拿過兩件舊衣服進牢裏去給他,夫妻見面時,自是恍如隔世,但除了相對流淚外,還有甚麼話可說?
※※※
在年大貴最初被抓進牢裏的時候,他還存着一點希望,能夠伸冤的希望,雖然對家人子女的掛念,時時刻刻,都會恨不得自己長一對翅膀,能飛回家去,但是,年大貴始終不相信,世間上還有這麼不公平的事,那銀煙桿子,明明是自己在路上拾到的,那鄉長的兒子,竟然會不分皂白,連辯護的機會也不給予自己。
何況連落案、捉訊的形式都沒有舉行過,大貴總以為,自已是暫時被扣押的,待將來提審,知道自己是淸白的,就可以得到自由。
誰料,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,年大貴在牢裏,受過了獄卒的鞭打虐待,但審判的時光永遠不來。
一天夜裏,大貴正在牢房裏輾輾反側,無法入睡的時候,只聽得一陣鑰匙開鎖的聲音,接着,又是獄卒的吆喝、鞭打聲響起來。
又有新的囚犯了。
正當年大貴在這樣想着的時候,牢房的門被打開,接着一頭黑影被踢了進來。
過了不多久,年大貴與這個新來的囚犯,交談起來。
「老兄,貴姓?」
「嚴貫之!」
「嚴兄是得罪了誰?」
在這些日子來,大貴在牢裏,跟不少囚犯交談,始才發覺,大部份的囚犯,都跟自己一樣,是無辜進來的,所以他見到又有新來的犯人,就壓根兒不去問他犯了甚麼罪?只是問他是得罪了誰?
「我誰也沒有得罪。」在黑暗裏,那嚴貫之以平靜的聲音道:「我在外邊,耕的是鄉長的田地,因為交不出田租來,就進到這兒來了。」
果然,又是一個同病相憐的伙伴。
「豈有此理,姓魏的真該殺千刀,這兒許多人,都是因他一家人無辜入獄的。」拍了一下腿,年大貴狠狠的咒罵着,卻原來,這兒姓魏的,就只有鄉長一家。
「算了,年大貴,你就省口氣吧!誰敎你的命不好,你就算罵得喉乾舌燥,還能使鄉長損一塊皮嗎?睡吧,天色已經很晚了。」
本來,年大貴以為,進來這兒的人幾乎都是受鄉長所迫害的,理應是敵愾同仇,可一點沒有想到,這個叫嚴貫之的囚犯,居然對鄉長似沒有半點惱恨,不但跟自己大唱反調,還勸自己少安無躁。
頓時,年大貴感到極之氣結,也真的閉上了嘴巴,不再理睬這個同房。
※※※
自從那夜,跟嚴貫之談了幾句,而感到話不投機之後,雖然年大貴與他共關在一個牢房裹,但是,年大貴很少再跟這個嚴貫之交談。
差不多整個卒房裏的囚犯,都不喜歡這個嚴貫之,當大家白天被獄牢鎖上腳鐐,在烈日下幹苦工時,都總有些交談的機會,像其他的囚犯,當他們談到鄉長,或者談到生活的困難時,那個嚴貫之,總是在一旁冷嘲熱諷,跟大家唱反調。
因此,大家對這個嚴貫之,都沒有好感,漸漸的,連跟他談話的人也沒有。
牢裏的生活,像地獄一般,每個囚犯,總有永遠也做不完的苦工,吃不飽,穿不暖,還要時時受獄卒的毒打。
本來,大部份的囚犯,都是無辜的,含冤的被抓進牢裏,他們原來已是極不甘,再在牢裏熬那些永無止境的苦難,許多人病倒,就算是不病倒的,精神也是一天比一天頹萎。
像年大貴,本就夠瘦弱了,在牢裏過着那種永不超生似的生活,不消數月,更瘦得只剩皮包骨。
這夜,大貴在牢房裏,唉聲嘆氣的,翻來覆去,總是無法成眠。
「年人貴,你怎麼了?」
「沒甚麼。」大貴懶得跟這個嚴貫之說話,所以就勉強的應着。
「都進來了,就認命吧,何必還愁眉苦臉,像隔鄰房的老金,熬出病來,還不是一樣工作,這又何苦呢!」嚴貫之又道。
「我也知道這一層,唉!我不是為這些發愁,連續兩個月了。我的女人也沒來看過我,可不知道孩子和她怎樣?心裏老是惦掛,又怎能睡得着?」年大貴終於把自己的心事說了出來。
「我道是為甚麼?原來為了這些,年大貴,你這人真的麻煩,這種事還能想不透,你進來這兒,你的老婆、兒女,自然是過得苦極了,試問又怎能來這兒看你?說不定她現在比你還要苦呢!」
本來,只要是還有點人性的,看到一個同病相憐的難友,為惦掛家人而不安,總該找一兩句話去安慰安慰,可就是這個嚴貫之,連半絲人性也沒有,在這個時候,還要用說話來刺激年大貴,一副落井下石的態度。
立刻的,年大貴被嚴貫之的幾句話,氣得幾乎吐血。
雖然明白,像嚴貫之這種人,天性涼薄,跟他辯論也是多餘的,但年大貴還是被嚴貫之的話所影響,進一步的想及兒女妻子,更是五內如焚,恨不得立刻就逃回家去。
這一夜,年大貴竟沒有闔過眼。
※※※
又過了整整一個月。
年大貴無辜入獄,已是半年。
在這些日子中,年大貴早就死了心,知道伸冤無望了,而他的妻子,亦有四個多月沒來牢裏見他,年大貴又急又憂,卻苦無半點辦法,他的精神,看來更是頹萎、衰老,就像隨時都可以倒下來一般。
牢裏,是窮人的地獄,他們個個絕望,過着黑暗無邊的生活,幸運的,還有些家人,會來探望探望,但大部份,缺乏金錢打點獄卒,就連和家人見面的機會也沒有。
如今的年大貴,就如跟外邊完全隔絕了一樣,他知道,那些毫無人性,只是見錢開眼的獄卒,根本就不可能自他們口中,得知半點外邊的,關於家人的消息。
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?
正當年大貴差不多完全死了心之時,忽然,又有個新的囚犯被抓進來了。
這個囚犯叫李亞淸,本是鄉長家裏的長工,鄉長的妾侍不見了首飾,這個李亞淸倒楣,被大家硬說他是小偷。
跟年大貴一樣,連辯護的機會也沒有,便就被鄉長抓了進牢來。
這本來跟年大貴是沒有任何關係的,但是,在這與世隔絕的黑牢裏,唯一能知道外邊消息的,就是新進來的囚犯。
因此,這可以說是年大貴唯一能探得妻兒消息的機會,難怪他感到高興的。
不過,囚犯除了在睡覺時,可以跟同房聊聊之外,平日在做苦工的時候,要聊天是極不容易,只要被獄卒見到,皮鞭馬上揮在背上。
為了急切的知道,妻兒的近況,年大貴顧不了這許多,找到了機會,便向李亞淸打聽了。
「李老兄,我叫年大貴,我的牢房就在你的旁邊,我家住在村西第三家屋子,李……」
年大貴先作一番自我介紹,希望李亞淸能夠清楚一點自己的背景。
豈料,話還沒有說完,那個李亞淸已經打斷了他的話。
「我知道,年大貴,你是被冤枉偷魏無良的煙桿子,我知道你是誰?」
「太好了!」此刻,年火貴可沒有想及自己的冤情,他只是惦記着要查問自己的家人,「李老兄,既然你知道我是誰,那實在太好了,你可知道我的家人現在怎樣了嗎?」
「唉!」李亞淸還未答,卻重重的嘆了口氣,接着,他的臉色看來也更陰沉,「年大貴,你的老婆到鄉長家吵過好幾次,可是,鄉長的勢力,你應該知道,誰叫我們窮,他本來的目的,就是把我們抓進來,可以有許多免費的長工,幫他做活,他還管我們是否受冤枉!」
「那麼,我的女人跟孩子現在怎樣?」年大貴急不及待的追問。
「年大貴,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?」李亞淸瞪着年大貴,似不置信的反問。
「我不知道,她已經有四個多月沒來這兒了。」年大貴答道。
「年大貴,你家就真的慘了,你可知道,這幾月來,天旱,鬧荒,鄉長平日備了不少存粗,如今就高價的出賣,可是,你的家人,唉!你可知道你的老婆一個人,實在無法養活得幾個孩子,加上飢荒,她除了以眼淚洗臉過日,就是把孩子賣了。」
「甚麼?她賣了孩子,她怎可以這樣忍心。」年大貴聽了李亞淸的話,恍如晴天霹靂,又氣又憤,差點兒便要吐血。
「唉!這年頭窮人那一個不苦,年大貴,你也不能責怪你的老婆,你已經進來了,甚麼時候可以出去也不知道,而一個女人,又有甚麼能力養這麼大群孩子,把他們賣了,雖然也是替人家做牛馬,但最低限度,還有一條生路,還有兩頓飯吃,總比一家人活活餓死要好,大貴,你怎能怪你的女人,你想淸楚,誰敎窮人命苦?」
似乎聽不到李亞淸的話,但李亞淸的話,又恍如根根利箭,把年大貴的心刺得很痛,眼前是糢糊一片,年大貴只覺淚水禁不住湧出來。
※※※
牢房裏沒有燈,但那豆干一般狹小的窗子,卻透了一點月色進來。
在銀白色的月光裏,只見年大貴動作遲緩的,正在牢房的中央,繫上了一條腰帶。
眼裏的淚水已經流乾,但年大貴此刻,眼裏浮現的,是一張張枯黃、瘦削,卻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的臉孔。
他彷彿見到這一張張熟悉的、親切的臉孔,都正在哭喊,都正在呼爹喚娘。
緊緊的,把眼睛閉上,年大貴讓那些刺痛自己心頭的臉孔幻滅,緩緩的,他把腰帶,套進自己的脖子中,……
「怎麼了,年大貴,你要上吊?」忽然,一個冰冷的聲音自背後響起。
年大貴不用回頭,已經知道那說話的,就是天性涼薄,一直跟自己話不投機的嚴貫之。
「你不會懂的了,像我現在的情形,生不如死,死了倒是一個解脫。」年大貴黯然的說。
「死了會是個解脫,這是誰跟你說的?」嚴貫之冷笑一下,聲音又響起來。
「不用誰告訴我,死了就甚麼也不知道,一了百了,何況,像我此刻的情形,活着還有甚麼希望?」年大貴痛苦地道。
「哼!你千萬不要死,像我,已經死過了一次,到頭來又怎樣?我甚至連離開這個牢獄也不成。」
忽然,整個身子像墮進了冰窖裏,年大貴轉過身來,呆呆的看着坐在黑暗中的嚴貫之。
倒抽口涼氣,年大貴忍不住就向他問道:「你……你說甚麼,你已經死過一次,那麼,你是鬼,你是鬼嗎?」
「是的,我就是鬼,其實,在這個牢裏,人跟鬼又有甚麼分別?」
嚴貫之的話,年大貴不能做聲,因為他實在說得有道理,在這個牢裏,生不如死,人跟鬼又有甚麼分別。
見到年大貴呆呆的不做聲,嚴貫之的聲音又響起來:「以前,我跟你一樣,眼看進了這個牢裏,妻離子散,感到再活下去,也沒有意思,於是,拿一條腰帶,像你今晚這樣,就見閻王去了,誰料,這是個黑獄,我雖然死了,但我的靈魂,還是被關在這兒,永遠永遠都無法離去,年大貴,你要聽我勸,就千萬別去尋死。」
「但活著又怎樣?」
「活著,畢竟還有希望,也許有一天,你還可以出去,跟你的家人團聚,要是你今晚就這樣的死了,你還不是跟我一樣,永遠在這兒不能出去。」嚴貫之又道。
「我真的還有機會,能夠活著出去?」年大貴苦笑的自語。
「總比死去好,死去就一切也沒希望!」嚴貫之的聲音又響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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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也不知道,年大貴是否能離開這個黑獄?但他卻沒有再自盡了,畢竟,生比死總要更有希望,活著,有時候比死亡更難,但人總得要活下去,更苦的活著。
這個故事的人物,情節雖然全是虛構,可是,讀者們,在這個世界上,是真有這樣不公平的事,在這個世界上,也真的有這樣飽受痛苦的人。
所以,你看完了這個故事,你應該感到高興,因為你是個幸運的人,你比年大貴是要幸福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