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連莎士比亞嘅名著都禁止。」我望住清單中,最後一項的違禁品《哈姆雷特》:「邊件最易入手......」
忽然,一個衣著華麗的金髮胖少年,在我一旁插嘴解釋:
「咁係當然~因為《哈姆雷特》又稱之為「王子復仇記」,入面嘅內容大意就係皇室鬥爭之類嘅思想。艾寶琳共和國嘅君主,當然唔會容許呢種反帝皇嘅思想書本存在喺區內~」
「...」他是誰?
不管了......他看上去就好像座金礦。
在此等亂世之中,還能穿著整潔漂亮的衣服、吃飽吃足的微胖的身形,還有那自傲的神色及語氣,都透露住自己是與別不同的倖存者。
「你係...」我開口問。
「你好,我叫貴華。」他自傲地微笑,說:「夜晚無嘢做,可以無聊行出皇宮睇下你啲老伯姓係點生活~」
「......」好怪的人。
「唔洗理我~你可以當我隱形。」這名叫貴華的貴公子,一直保持住雙手放腰後、頭抬高的謙謙姿勢。
「好難當你隱形......你就好似,」我盡可能作個簡單的比喻,說:「漆黑中發光嘅電燈膽。」
「唔...」他點頭,思考著:「用「漆黑中嘅螢火蟲」應該比較貼切?」
「冇分別,都係識發光。」我凝視住貴華的名錶,是Omega牌子。
他一直有意無意地,刻意顯露著自己的名錶給我看:「呵~寶琳倖存區夜晚真係唔少露宿者啊,我行過嚟個陣都見到一堆。」
「呢到樣樣都需要錢,唔怪得邊個。」我答。
「你都係附近住嘅貴族~?」這個貴華又說:「無論你身上嘅黑袍定係面具,我都一眼就睇得出~係大師級嘅手製品,無幾百萬歐羅都好難買到。」
「你呢點反而好清楚。」Dr.D自己說過給我的這兩件物品,在亂世已經是價值不菲的拍賣品。
「當然,我身為艾寶琳共和國嘅貴族成員,當然有住尖銳嘅奢侈觸角。」貴華賞識地點頭,說:「下次見~」
「貴族成員...?」我的一句疑問,使他停下腳步。
貴華不緩不急地悅容解釋:「所謂貴族,就係艾寶琳共和國嘅高學歷分子同佢哋後代兒女,因為我哋專頁知識比一般人高,所以會享有貴族福利,都係住喺寶琳地鐵站上面嗰橦花苑嘅私樓入面。」
「所以,你就所謂嘅高學歷分子?」這個貴華無論怎看,都只有貼緊二十多歲左右的年齡吧。
「Bingo~啱咗一半!我係高學歷分子嘅後代,我爸爸媽媽都係電氣通訊系嘅博士。」貴華樂此不疲地說下去:「對於我嚟講,無乜嘢係得唔到嘅。」
這個胖傢伙,感覺上就在炫耀自己的身份。
但同時地,我想到了。
想到個計劃了。
「所以...你有女人?」我問。
「唔......」貴華面對住我的問題,有點遲疑地答:「我認為,暫時無一個女仔配得起我。」
「定係,根本無人睇得上你。」我揚起嘲笑的嘴角。
「當...當然唔係。」貴華顯得有點不自在:「女人?只要我撒啲艾幣到腳邊就會自動爬過嚟~」
「你雖然得到飽食嘅滿足,但係無愛情嘅滋潤......喺倖存區點會過得開心。」女人,就是男人的弱點。
「唔......」
「而且你仲要受貴族嘅身分限制,肯定追唔到好多美麗動人嘅平民少女。」
「你講得好啱~不過我唔會因為咁而污染自己,同唔知有冇帶住病者毒菌嘅平民去交往。」貴華說得出這句,證明寶琳倖存區的人已經有階級思想的觀念。
「咁你總要為自己洩慾吧!生理需求嚟。」我指住清單上的「淫穢與不雅影片」一字,說:「有需要嘅出句聲,我可以幫你搵到。」
人的慾火是無窮無盡,就利用「無盡」的這點,去換取無盡的艾幣。
最不會使得自己蝕本又會有大量客源的物品,應該就是這個了。
「呢...呢啲影片...!?」
「冇錯。」要找到,應該不是問題。
只是,可能要花點功夫。
「我身為貴族...點可以......!」貴華想反駁。
「偷偷睇,冇人會發現。」我說。
「俾你咁樣講一講...我突然滿腦海都係黃色嘅畫面喺到飄浮......」貴華辛苦地說。
「嗯,好正常。」
「咁...」貴華眉目緊鎖,說:「你搵到先同我講...!」
「我需要啲訂金~」我伸出手掌。
「呃...」貴華沉重又緩慢地,付了我五十塊艾幣:「你有咩可以擔保到!」
「我唔會呃你,況且...少少五十個艾幣對你嚟講算得上係乜。」對我來說,則是很重要的起家資本。
「點交收...」貴華低聲問。
「聽日,同一時間、同一地方,再見吧。」我收下五十塊艾幣就速速離去。
機會,就是自己創造得來。
他想要的貿易品,我亦當然會盡能力去找尋。
翌日。
在繁忙的新都城中心三期,我每層都遊逛過一遍,想完成我的第一位客人訂單。可是違反的事,是沒有那麼容易辦得到。
我入了幾間出賣光碟、漫畫、書本的店子中,店員都說基於皇政府禁止下,所以都有沒賣淫穢的物品。
令我開始知道,尋找這些稀有珍品是多困難的事。
有趣的是,這裡沒有淫穢的影視物品,在苬怡花園一帶卻經營住大大小小的妓館。她們都是秘密地經營,那些性工作者都是為了賺取艾幣而起店。
雖然王法禁止,這些瑟縮於城市角落的邊緣人士,卻不會受到皇政府猛烈的迫害。
我開始體會到,這個看似繁盛的倖存區......
內藏住什麼樣的黑暗。
「我要嘅嘢......?」貴華如昨晚所說,已經準時在皇政府總部門外等候。
「跟我嚟,」我望望周圍,說:「呢到太明顯。」
說畢,我就轉身而行,貴華亦有點害怕的跟在我身後。
「你又會咁快搵到嘅......」
「用腦。」我答。
「呢啲暗角街仔...會唔會有危險...」貴華跟我去到苬怡花園的一帶,疑慮地說。
「至少安全過外面。」
「好似好多露宿者......」貴華跟貼在我背後。
「喂...阿叔。」我望住其中一個,像是病得快要死掉的大叔。
「求...你...俾啲嘢食我...」大叔他虛弱地說。
「你做咩同啲露宿者講嘢...!」貴華在我耳邊緊張地說:「佢可能會傷害我哋!」
我走到大叔旁,蹲下來並在他耳邊說些什麼,然後就與我同行去著某個地方。不安的貴華疑慮地望住我,但也選擇跟著上來。
最後,我入到一間秘密經營的妓館。
「你好~三位先生。」一位有點豐滿的大嬸走出來,打算招待我們:「一個鐘兩艾幣~」
「好好招待呢位先生。」我把兩塊艾幣給了大嬸,再輕輕推了露宿者大叔向她:「仲有...俾多三個艾幣你,俾呢個肥仔企喺一邊圍觀。」
「喔...當然可以!」大嬸雙眼發光,點頭同意。
「喂...等等...呢個係大嬸...仲有......」貴華望住我。
「去吧,唔好怕羞。」我輕輕一推貴華進房。
於是,他們三個便處於同一間房之中。
發生什麼事,我沒興趣去理會。
總言之......
貴華入去看到的就是淫穢不雅的畫面,某程度上我已經完成了要求。
不需一會,房子內已經傳來一些聲音。
無意收聽的我步出旅館背靠牆壁,抱住雙手抬頭凝望天上的皎月。
大概...三十分鐘左右吧,原本快要虛弱得死掉的露宿者大叔,雄風猛猛地步出妓館。
而貴華,則帶住虛弱的身軀出來,對我說:「我...嗄...真係唔敢相信......自己會俾咗五十個艾幣去睇呢場恐怖嘅活春宮...嗄...嗄......」
「所以,睇到?」我反復地問一次。
「係...之不過......」
「睇到,咁就交易結束。」我離開這裡,背對貴華說:「下次有乜需要再搵我。」
「你...你咁同黑商有咩分別啊!嗚...我好似俾你呃咗咁...」貴華望住我的背影,說。
「我比黑商更奸啊。」
扣除成本,淨賺四十五塊艾幣。
不錯不錯。
回去之前,我在外面一家名為「漁味」的食店中,花三十個艾幣買了半條新鮮的魚和400毫升左右的日本清酒。
一方面算是慰勞自己,另一方面算是感謝老闆收留我們的恩情。
當然,買之前我都審視過食物來源。
店家說自己每星期都會托貿易商從外面的倖存區購入的新鮮魚,而清酒則是透過區內的釀酒廠購入。
我有點半信半疑,但還是買回來了。
因為這家店子,算是區內小有名氣的食店,賣的都是高檔食品。
「哇...乜你拎咁多嘢返嚟啊...」一如既往,店子沒有客人的老闆出來迎接我。
「呢餐,係我請你。」我把東西放下。
「呢到夾夾埋埋都要二、三十個艾幣喎...?」
「嗯,少少錢就唔好計。」我把只有兩包紙盒飲品份量的清酒放到桌上:「呢種世道,人情味係無價。」
很快地,我、白魂和艾匡都已經坐好在外面,等待著老闆在店內香烤烹製著那半條魚。
「終於有得食嘢......好香啊~!!!」白魂的唾液瘋狂地分泌著:「艾匡妹妹,好快有得食嘢啦!」
「唔...」艾匡點頭,臉上有點喜悅之色。
「我去幫幫老闆手。」說罷,我便走進店子內。
只聽「滋滋滋滋滋~」的香烤之聲頻頻傳出,稍為靠近一下烤爐就已經香味撲鼻,沒了我買回來時的腥味,秘訣原來在於老闆灑了一點點清酒在光滑的魚身之上。
「有嘢要我幫手?」
「唔洗啦,等食得啦~!」老闆豪氣地說:「拎啲下酒菜俾佢哋。」
我望望爐旁放住的一碟烤菇菌,原來老闆也有準備。
「嗯。」我單手捧住那碟烤菇菌出去。
烤菇菌一上檯,白魂就像餓了幾天的黃狗般,直接用手抓取吃了幾口。
「正啊~!!!艾匡小妹,你都整啲!」他深知艾匡沒能看見眼前事物,便直接抓了一口烤菇到她嘴前。
沒想到的是,艾匡居然會張口咬嚼然後吞下,完全信任白魂那雙不知是否乾淨的手。也是的,俗語有話「眼不見為實」吧。
「我哋唔係野人,」我放下了筷子,說:「人類社會嘅文明仲未完結。」
「咩啊...呢...呢啲......」白魂左思右想,終於想出那隻字:「叫...叫野味啊!你識條春咩,鳥嘴兄。」
「你隻手真係唔方唔野味......」我注視住白魂雙手。
「搞掂!」與此同時,老闆也烤好那條魚了。
上桌。
魚雖然只有半條,但香味足以令隔離店鋪的客人都好奇地觀望一下。
在白魂又想伸出「野味的手」去吃魚之際,我用筷子夾住了他的手指,令他痛吟一下。
「用筷子吧,唔係得你一個食。」我說。
「唉~好吧好吧,鳥嘴兄真係婆媽呢......」白魂搖搖頭,拾起雙筷。
正當我回神,想要開吃的時候才察覺一個驚人的問題。
糟了,我的筷子夾過白魂的手指......這下子要變成「野味的筷子」了。
「話時話......你又會突然咁多錢嘅?呢啲嘢通常都係啲有錢佬食開。」老闆吃著吃著,說。
我答:「我唔想再食啲冇乜味道嘅嘢食。」大本營的乾麵包,至今仍然為我留下了陰影。
「唔...」老闆點點頭,說:「你啲錢點嚟我就唔過問,不過你覺得喺呢到賺錢係咪唔容易?」
「應該都只係睇下自己個日嘅運氣,遇唔遇到水魚。」我轉移話題,說:「不過寶琳倖存區都幾先進,聽講...連釀酒廠都有。」
「係......始終都經過咗一年,所有基本問題大至上都處理好,大家有閒情就會開始研究第二啲嘢。」老闆說下去:「加上呢到每家每戶,稍為有啲相關行業嘅人才同近似嘅工具,要做到唔係太難,不過品質就唔敢擔保。」
「已經唔錯,可以做到自給自足。」我回想起以前的倖存區,說:「我見過嘅倖存區,好少做到呢一點。」
「當然啦~佢哋可能覺得有一日美國會突然帶軍隊入嚟救走佢哋?哈哈哈......」老闆大笑一番,再說:「係時候,要做好永遠都無人會拯救到我哋,要為自己未來打算嘅覺悟。」
「你哋做得到。」我喝口清酒,說。
「當然,因為我哋呢到講錢~哈哈哈。」
「太...太香啦!!!」閒談之間,一個四眼中年漢突然跪在我們面前。
「唔...」我們都望向了他。
「我...我好耐無食嘢...已經餓到癲咗......求你...求你哋...!」他苦苦地哀求著。
「魚係你買,你決定。」老闆望向我了。
「我哋自己都唔夠食。」我選擇無視他。
「我真係好餓......」四眼中年漢不願走。
「俾佢食一啖吧。」白魂拋了個烤菇到中年漢面前。
四眼中年漢一接到,就比白魂更瘋狂地撕咬吃下。
「好好味......」他意猶未盡地舔著雙掌。
「搞乜搞到咁啊,老友。」老闆搖搖頭,說:「只要你肯正經搵份工,呢個倖存區冇話會餓死你。」
「係...係咁嘅,其實我係從事藝術。」四眼中年漢答。
「藝術?你喺呢到發展,但係得唔到班皇室貴族賞識~係注定乞食嫁喎。」老闆說。
「但係我從事嘅藝術......係被世人所唾棄同禁止嘅!」四眼中年漢托起自己的拍立得相機,說:「就係攝影。」
「攝影?冇咩大不了啊,皇政府冇話禁止。」老闆答。
「我諗你睇咗就明......」四眼中年漢走過來,從褲袋掏出幾張照片:「呢啲就係被禁止嘅藝術!」
氣定神閒的老闆走過去一看,還真的差點被嚇到了:「呃...你俾守衛見到......會拉架喎。」
好奇的我,也走過去看看。
一看才發現,那些照片對象都是病者。
難怪...
「我忍耐唔到!拍人性嘅光輝?拍生得盛開嘅植物?拍倖存區互相幫忙嘅景象?拍呢啲都可能會有人受感動而買我嘅相......」四眼中年漢確切地說:「但係我...但係我好清楚!我想拍嘅唔係呢啲虛假偽善嘅嘢!我要嘅係病者真實瘋狂嘅一面!佢哋張大嘴巴、時笑時凶,仲有各種凌厲嘅姿勢,我好確定自己要呢啲生物最真實嘅一面,我要做第一個拍攝病者而出名嘅攝影師!」
好吧,
他說了一大段話,我有一半沒有聽進去的。
「阿攝影師......你都要睇場合睇時機咁為自己興趣去努力,」我嘆氣,對他說:「盲目去追求夢想,係唔會實現。」
「噫...噫噫...」四眼中年漢被一句說穿似的,無言以對:「不過...我只係想......」
「任何事毫無計劃,都好難成功。」我夾起一大口香噴噴的烤魚肉,到他的面前:「咁吧,你就當呢一啖,係我買咗你啲相嘅報酬。」
「呃...」他望了望魚肉,又望望手中的數張病者照片,看來十分猶豫。
我不得不承認,他拍出來的病者照片都十分吸目。例如有一張是拍攝「舞者」,他能夠拍攝出舞者旋跳自轉時的那種激昂。
「唔...!」他點頭,然後一大口把魚肉都吃下。
我亦從他手上,得到了那些拍攝得很好的病者照片了。
「你叫咩名?」我問四眼中年漢。
他吃下美味的魚肉後,頓時擺出一副幸福的表情:「我...我叫雨川......」
「雨川,你以後再拍到出色嘅病者照片,就再搵我。」我說。
又一個計劃,從我腦海萌生。
「係...好!你呢啖近乎完美嘅魚肉,令我再有拍出更好照片嘅動力!!」雨川大喊。
「低調啲。」我用手指輕輕敲他膊。
「我會努力...!」他用力地點頭,便轉身離去。
「藝術家果然都痴痴哋線......」老闆對我說:「你都幾好人,搵個籍口幫佢買咗啲相,實際上...其實係見佢餓都想俾佢食魚吧。」
「...大概吧。」我望住他的背影。
「車~」老闆搖頭苦笑:「你表面上係個冷淡嘅人,不過啊......都係個好人。」
我轉身回到座位後,見到就連白魂都在苦笑:「鳥嘴兄就係咁~口裡講唔在乎任何人生死,實際上佢好保護每一個人啊,哈哈哈哈~」我注意到,就連艾匡聽完後都在展露著真摰的笑容。
現場的氣氛,頓時變成了一股莫名的溫馨感。
你們別誤會了......
實際上,我想把那些病者照片高價販賣給對病者有興趣的人。
你們都這般認為著...害我都開始不清楚,自己到底是因為哪種原因才讓他吃到口魚。
「人情味,果然係無價。」艾匡保持那真摰的笑容,繼續吃魚。
嘖...
你們要這樣認為,就由得你們吧。
那一晚,大家都睡得很深、睡得很熟。
也許是喝了點清酒讓人更易入眠,那些熱騰騰的魚肉則令自己不會被冷醒。
唯獨是我,望住那漆黑一片的天花板,久久未能睡去。
假如世界沒有病者,我會像現在過得這般好?
都已經幾天,沒有接觸過病者了。
感覺上,自己好像比以往過得更開心、活得更快樂。
是因為終於掉下了沉重的包袱吧。
老賢,你給背負住的希望是多麼的沉重。
但如今...少佐已經將這份希望繼承下來,
你不會怪我,要停下來休息吧。
之後的一天,我開始周圍打聽對病者有興趣的人的下落。
要從什麼地方或人入手,真的有點考起我了,我只得周圍的走著走著,留意和觀察周圍的人和事。
這就是白手興家的困難之處,任何路都要先由自己探出來。
我知道,在寶琳倖存區提及「病者」相關的事情都是一種不被禁止的禁忌。情況如同《哈利波特》中要叫出「佛地魔」的名字一樣尷尬,所以我從不去開口問人,只靠自己的觀察去發現。
終於,花了半天的光陰,給我找尋到一點門路。
在一些位置比較偏僻或混雜的地方,都不難看到牆上有被人塗鴉的標語及字句,在外人看來就是毫無價值的字句,在我看來就處處隱藏字機。
因為已經給我留意到了,牆上有段字句如此寫著「嗄...吧吧嘎!嗨!──哈姆雷特」
在外人看來,是個不知名的句字。
但只要稍為懂得或是聽過病語的人,就清楚這一句的意思是──你好。
「有人識得寫依句...證明係行內人。」我望住牆上那句子,分析著:「最尾句寫住「哈姆雷特」,佢係指嗰間大型雜貨鋪?」
去調查看看吧...
我去到哈姆雷特的鐘數,不算多人的時間,因為寶琳倖存區的人普遍都在晚上至凌晨的時份去遊玩和購物等。
我步入雜貨店中,入面一貫有些職員在補充貨品、有些職員在打掃、有些職員在收銀檯待命,如果是作為民營企業,這間公司確實很成功,因為就連上午這些時間都不少人在光顧。
「嗄...吧吧嘎!嗨!」我先對住一位整理住零食貨品的職員說。
「呃......」但那位男職員似乎有點尷尬地笑著:「先生,你想搵啲咩?」
「冇嘢...」看來,是個不清楚情況的傢伙。
之後,我又找了另一個是負責收錢的店員,說:「嗄...吧吧嘎!嗨!」尷尬我多少也感覺得到,但為了「錢」沒有辦法。
計劃既然開始,就要執行到底。
「吓...?哈哈...我唔太明...先生你咩意思......」負責收銀的少女尷尬地傻笑。
「店長...個痴線佬喺個到......」我身後傳來迫近的聲音。
一轉身,已經有兩個人站在我面前。
一個是剛才整理零食貨品的職員,另一個則是穿住棕色西裝、身材肥胖、樣子不善的成年男人。
「你就係嗰個人?」那店長帶住墨鏡,但我也感覺到他正凝視住我。
「冇錯...店長,就係佢,講乜嘢嗄...吧吧......」男職員指住我。
「係嗄...吧吧嘎!嗨!。」我重申一次。
「冇錯!就係呢句!」男職員點頭。
「唔...」肥店長仔細地打量了我一眼,向我招了手:「請你跟我入辦公室。」
「...」成功了?
我入到去哈姆雷特店長的辦公室,那裡跟外面一樣東西隨處陳列,讓人感到十分密集和混亂,有種難以呼吸的感覺。
「你講嘅說話,係咩意?」肥店長問。
「你好。」我答。
肥店長點點頭、微笑:「自從病者平權組織...俾個班仆街病獵同皇政府打壓趕走之後,好耐冇人識得講呢句病語應頭。」
「所以你係...」
「我就係病者平權組織嘅成員之一,可以叫我瓦安。」
「我叫W。」我與他握手。
「所以,你認識我哋病語...應該都係我哋平權組織成員之一,或者係對病者有愛嘅人?」瓦安淺淺地惡笑著。
「我應該係後者。」
「唔......」瓦安點頭,口中咬住一根雪茄,看起來十分富有:「我鐘意同自己觀念信仰相同嘅人~以後你嚟哈姆雷特,買嘢我都俾個七折你,嘻嘻...」
「間百貨公司...係你開?」我望住周圍。
「~無錯,」肥胖的瓦安吐出一口濃白的雲煙,說:「我亦都係最經常資助「病者平權組織」資金同物資去運作嘅人之一。」
「真係睇唔出。」我打量著他。
怎麼看都是一副老狡的商家模樣,則可能會相信這種白痴組織的教義。
「有好多嘢,睇得出就好危險。」咬住雪茄的瓦安笑了笑,說:「如果你知道我呢個店名嘅意思......咁你就會好清楚,我支持「病者平權組織」嘅原因。」
「......」原來如此。
「點?定其實你係被派嚟向我傳話嘅人?我都好耐無聽過你哋消息,幾時再暗殺皇政府成員~或者嚟幾次自殺性襲擊?」瓦安勾起狡猾的微笑,說:「就算你唔係組織成員......只要你願意做,我願意資助。」
這個人,就是個危險的投機份子。
「我嚟...係想問你,邊到仲可以接觸到,病者平權組織嘅成員或者對病者有鍾愛嘅人。」
「喔~?自從「病者平權組織」俾人打壓咗之後,個啲鐘意病者嘅人行事都好似低調咗~不過聽講梁潔華小學附近仲有一部份餘黨嘅?」瓦安又吐出一口白霧,奸笑:「如果對錢有需要就搵我,我好需要一啲狂熱份子去幫我做撼動到政權嘅事......嘿嘿。」
「唔該你...」我臨走前,有個問題想問:「你咁樣講啲嘢出嚟,唔驚我會通知皇政府?」
瓦安不緩不慢地大笑著,說:「你既然識得病語~就係自己人,分別只係在於你哋出力,我出錢。同埋皇政府係唔會隨便聽一個街外人講嘢~嘿嘿嘿,資產至少要有我呢種級數佢哋先會肯受理,同你一對一對話啊,哈哈哈哈~」
感覺,這胖子是不可亂惹的人。
只是沒想到,這間哈姆雷特的背後老闆......居然是個支持「病者平權組織」的人。
看來這個倖存區,沒有我想像中簡單。
等等......我又想到哪邊去了,我現在的目的只有賺錢、賺錢還有賺錢吧。
瓦安他所說的梁潔華小學,是位於新都城中心三期的左邊,一樣只有一條馬路之隔。
今天行走的各個地方,彼此距離都近得很,卻不知為何雙腳總是好累的樣子。
梁潔華小學經過風雨的摧殘,牆身白白的油漆有些脫皮了。我第一眼從正門望入去的感覺是荒涼,其次是陰涼。
「衣──衣──」我推開生鏽的鐵閘。
良久,才有一個女人走出來迎接我:「你好...」她的雙眼空洞、無神。
「你好...」真想把手頭上的病者照片都馬上散掉。
「請問你入嚟係咩事...」
「我嚟...係想問,你哋係唔係病者平權組織嘅人...」
「唔係...」她無靈魂地搖頭。
「嗄...吧吧嘎!嗨!」我說出病語。
「嗄...吧吧嘎!嗨!」她點頭,答:「原來係弟兄。」
接著,她把我帶到去小學的最高層,最角落的課室中。未入去之前,已經聽到不少人正在喃喃有詞地唸著人類聽不明的語言......
我並不覺得這種情況很好笑,因為這群信徒都沒在跟我說笑,每個人都失去靈魂般。
「呢位係我哋嘅弟兄......」那女人把門打開,向眾人介紹。
他們,都是這個繁忙的倖存區中,唯一失去神緒的人。
臉上沒有快樂、沒有痛苦、沒有思考,一片空白,一片空洞。
「我嚟......係打算放相。」我把手頭上,雨川拍攝的病者照片拿出。
一見到病者,他們雙眸馬上變得有點激動,慢慢的湧往我這邊......
「錢...俾錢先......」我一步一步退後。
「佢哋啲錢都已經供奉哂俾「病者平權組織」,弟兄...你嗰幾張相,就免費送俾我哋。」那個一開始帶我上來的女人,露出深異的詭笑......如同病者的笑容一樣。
被這種情況驚訝到的我,馬上逃跑離開學校,他們似乎想要搶掉我的照片。
全部看上去,都是被長期地洗腦的人。
太恐怖了...
「人情味,果然係無價。」艾匡保持那真摰的笑容,繼續吃魚。
嘖...
你們要這樣認為,就由得你們吧。
那一晚,大家都睡得很深、睡得很熟。
也許是喝了點清酒讓人更易入眠,那些熱騰騰的魚肉則令自己不會被冷醒。
唯獨是我,望住那漆黑一片的天花板,久久未能睡去。
假如世界沒有病者,我會像現在過得這般好?
都已經幾天,沒有接觸過病者了。
感覺上,自己好像比以往過得更開心、活得更快樂。
是因為終於掉下了沉重的包袱吧。
老賢,你給背負住的希望是多麼的沉重。
但如今...少佐已經將這份希望繼承下來,
你不會怪我,要停下來休息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