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公仔...拎住。」我把十字弓交給他。
「...老師?」公仔呆住。
「你用。」我把餘下的幾枝鐵箭,也交給他。
「真係...?」公仔緩緩地接過十字弓,愣然地說:「呢把係射靶......」
「用弓點都安全過用刀。」我說。
「老師...你把遮...都爛爛地啦...」娃娃走過來捏住傘布觀看。
「把弓我配唔起......」公仔打算交回給我。
「拎去...」我按住他的手:「下次再見到你番陣...你最好對每個病者都係百發百中。」
「...」公仔望住我且無法言語。
然後,我拿起那袋武器廢料走出去,打算獨個維修一下傘子。娃娃卻在不久追了出來,說要主動替我修好傘布的裂口,因為她自稱懂得縫針,我就讓她動手去做了。
「老師......」烏雲沉沉的天空,罕有地亮出一顆冷月,娃娃受月光映射下皮膚更為冰冷:「我哋真係要走?」
「帶住你哋,太易出事。」我則維修著自己雨傘的骨架。
「就算人哋話你係大本營嘅叛徒,我同阿哥始終都會相信你。」娃娃純真的臉孔,使得如同一個小女孩用住少女的聲線跟我說話:「因為...比起我哋父母亦或養母...我哋知道你更關心我哋,有好多嘢都呃唔到個心。」
我沉住了陣,說:「你同阿哥...可以成長,喺呢個世界有足夠能力自保,就足夠。」
「咁老師你呢?」娃娃反問。
「我...」我望向了遠處幾個不良人起的營火,火焰在漆黑之中照亮得周圍光亮無比:「就好似營火咁。」
「...驅逐周邊嘅黑暗?」娃娃揚起嘴角。
「營火,都總有燃燼嘅一日。」我低住頭,說。
即使...它能夠綻放出無比熾熱的火光。
周圍的人,也無法伸手觸及我。
所以,我用冰冷的心去封藏住這團火,就讓它默默在時間的洪流中消逝......
「老師!我哋嚟個小碰拳。」娃娃舉起拳頭。
「嗯?」我伸出拳頭。
「我哋要再次相遇!」娃娃把拳頭碰在我的拳上。
這一拳是如此的,弱不禁風。
「早抖。」不經不覺間,我的傘子已經維修好了。
「...早抖!」
又過去四天......今天正是不良人開始出外掃蕩小型倖存團體的日子。
不良人分別組了團,公仔和娃娃當然是跟我。
我會讓他們在需要搜索的時候,曾經離隊遠走。如果可以的話,把病童一役中收藏好的物資一併帶走就最好。
我的隊伍總共有七個人,其中我、公仔、娃娃佔三個。另外有三名一般的不良人,和一名飛虎隊的成員,隊中唯一有槍的人。
聽說,只要是正式出征要侵略他人,非不良人的自行出外搜索行動,都會用上這個組隊架構。
每隊,都派出一名不破尚忠心手下去出征,但我相信有著另一種意義,便是用以監視隊內的人,方便回報。
餘下的飛虎隊部,則跟不破尚留在不良人據點中,留守住這裡。
掃蕩的第一天,沒有任何收穫,公仔和娃娃也沒能把握機會逃出。
到身二天、第三天都一樣,區內始終如同死寂的陌市,只有空蕩蕩的死物。
人類沒遇到,病者倒是遇到幾隻。
不少商鋪好像被病者佔地為王般,它們都佔據住,在裡面對住空白的牆壁垂著口液傻笑。
這天,也許太無聊吧,隊內的不良人談起了世界病變的初次原因,
「唉~仲記得呢日...」他撿起了地上一張殘舊的報紙,上面標題名為『女病人發狂舔人,對方冒出紅點』
「邊有人估唔到個世界之後會變成咁~」另一名不良人看住周遭都長滿植藤的商場:「一個嘴腔本身有問題嘅女人...會變成一隻舌女?」
「可能細菌變勁啦...勁到,將人變埋怪物。」手握圓鎚的不良人淺笑:「仲以為呢個世界就算有咁嘅事發生...都會係喪屍......點知嚟啲個樣不倫不類嘅病者...」
「最初仲控制到...後嚟情況開始失控。」
「不過唔好咩?」一位不良人大笑,說:「我哋呢家想做啲咩都無人阻止到!」
「啱~不過呢區似乎都冇人俾我哋玩啦?」不良人掩住額頭,沉悶地說:「幾時先去第二啲大型倖存區玩下...不破尚佬大幾時先肯進攻寶琳個邊...」
「唔好再嘈,保持隊型。」站在最後方的不破尚手下,說。
除了一般的搜索之外,他們更會像王白蛋般設下捕獸器等陷阱,讓其他倖存者踩到。
經過連續幾天的搜索,我們隊中那個不破尚的手下,終於發現了一點尚德街市的異樣。
「呢個街市...」他停住,望著。
「我哋十世之前已經搵過~已經乜都冇。」不良人答。
「既然乜都冇...點解道閘會閂住。」果然是飛虎隊出身的人,觀察尚夠細微。
「唔知喎,有人好手尾呱......總之我哋已經搵過呢到,唔會再入去。」那個不良人又答。
「你咁樣係叫逃避。」不破尚的手下試圖去把街市的鐵捲門拉開,可卻被緊緊地鎖住:「你哋都幫手!」
其他幾個不良人,互相你眼望我眼後,便握緊手上的武器瘋狂對鐵捲門進行破壞。
「鏗──!砰!鏗──砰!!」刃斧不斷地往鐵捲門上砍去。
發出來的大刺刺聲音,讓人耳朵極之不舒服。
「吧吧吧咚咚咚咚咚──」把鐵捲門的鎖都砍斷後,不破尚的手下拉起了捲門,裡頭的外貌馬上呈現。
街市裡雖然昏暗,不過有住又紅又長的中式蠟燭溫和地淡弱照亮著周圍的情況。
「呢...呢啲係...」一個不良人指住了前身應該為街市報檔的店子中,入面詭異的擺設。
裡面放滿了各種紙張和紙皮,字中的內容大概是一些宣傳語句......神經病才寫得出的句子。
「為病者平反!不病無道!!」、「建立人類與病者的美麗樂園!」、「微笑的人類,不笑的病者!」、「我就是個病者!」、「聽病者的話。」、「若你喜歡病者,其實它很美~」、「被遺憾在誤會中的病者......」
「痴線...」他們拿上手看過後,都用力地掉到地上。
「既然有蠟燭,證明有人喺到生活。」不破尚的手下,把自己的手槍扣扳機了:「再行入啲之後,就周圍搜索。」
「喔~咁刺激,對方係人類,好玩囉好玩囉,嘿。」一個握住短斧的不良人笑道。
餘下兩名不良人,則沒他那麼開心。
「喂喂,唔洗咁緊張喎~」那個覺得即將會好玩非常的不良人,跟我們說:「唔洗咁緊張喎~一陣見到班倖存者嘅話,立即捉住佢哋之中嘅細路仔或者女人做人質,其他男人自然唔會敢亂郁手,呢個係定律。」
我沒興趣學識怎樣對付人類。
但來到不良人之後,我又對付過多少人類?
兩個吧,班尼和喪伯。
總之,不良人大概都沒有好傢伙。
「洗唔洗通知其他手足嚟先?」一位不良人問。
「洗乜咁淆!」那自信人足的不良人,邪笑道:「到時啲女我哋發現...都我哋屌先!」
「你又講得啱...嘿。」
「我建議暫時離開先。」我說出自己見解。
「點解...?」不破尚手下問。
「你睇下周圍......」我望住前身應為肉檔和菜檔的店子,都極為乾淨,十足有人清理過般:「附近已經無糧食或者可以搜括嘅地方,仲點會有倖存者長期住喺到...何況呢到一早已經搜索過。」
「所以你推測係?」
「我推測係病者。」
「咁一開頭報紙檔個堆字牌又點解釋...病者唔識寫字架喎。」一名不良人反駁。
「我話病者識講嘢你信唔信?」我回想起白魂跟我提及的一件事:「佢曾經同我講過,有一個組織叫「病者平權組織」,可能都關事。」
「再走入啲咪知!」不良人忍耐不住站在原地太久。
忽然...
剛才被我們破壞完的入口,發出鐵捲門拉下的聲音。我們七人隨即回頭觀看,發現被人換上新的鎖扣子,鎖住了。
但只需用力砍幾下,都能破壞掉。
自信的不良人上前,俯望小鐵鎖:「呢到果然有人喺到...以為玩呢啲小把戲就有用?可以嚇到我哋走?哈,太天啊呀...!」那名不良人話未說完,左面倏地飛出一條大大的豬勾,勾插入其脖子中。
我們六人馬上提起武器,警戒起來!
被勾中的不良人,則被拉到一邊......消失在我們面前。
繼而,發出混亂的斬肉聲。
「咩...咩嚟...!」一個不良人緊張地問。
「點知......」另一個答。
「你班冇膽匪類!」不破尚手下舉起槍,便跑去那轉角面對不明的敵人。
料不知,他槍也未開,瞳孔只張大了0.7秒,臉孔正中央便被對方擲來了一把厚重的豬肉刀,直直地坎入血肉之中。
不破尚手下虎軀激震一下!便全身放鬆倒下死去。
「連佢都死埋!!」餘下的兩名沉實不良人,開始帶有怯意。
「鎮定...」我跟他們說。
可其中一個不良人什麼都聽不入耳了,馬上轉身逃跑,自以為脫離到危險,卻不知危險到處也是。
打從進了這個,原本被刻意封鎖住的街市。
「噠咔!」一下機關的響聲,換來那名向後逃跑的不良人的慘叫聲。
我們四人往後追去,只見他踏中了對方設置的捕獸器中。
「好...好痛!救...救我......」被狠狠地夾住的他,完全動彈不能。
捕獸器所觸及的範圍,深得見肉露骨,被王白蛋設下害白魂踩中的那個捕獸器威力強上十倍。
要做個比喻的話......
就是一個用來捕野狗,一個用來捕熊。
「佢冇救...放棄佢。」我望住那血淋淋的捕獸器。
「吓...?」餘下的一位不良人,反應驚愕。
不過,他也好快接受了同伴已死的事實:「咁我哋趁呢個機會...走喇!」他對我們三人,說。
「唔得,」我拉住他的膊,說:「用佢嚟做誘餌,我哋幾個匿埋喺一邊,伏佢。」
「行...行得通咩...不如走咗先講喇...!」他說。
「一走就可能再無機會。」我聽到那邊開始有動靜了,於是開始指示他們往四處躲藏:「匿埋好!」
鐵鍊的拉動聲,在地面響亮著。
整個街市,都只得冰冷的鐵聲。
「啊...呀啊啊...嗄啊...!」被捕獸器夾住的不良人,已經失去理性地喊著。
在十字路口被夾住的他,望住昏暗處漸漸近來的敵人,臉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畏懼之色。
一個穿住廚師服的身影,沉重地走到他的面前。
巨大的頭部,讓我明瞭到敵人為誰。
病腦。
沒想到...是病腦。
懂得設置捕獸器來捕捉人類,的確是他媽的有智慧。
它眼前的不良人,就如同被夾中腳部的山豬不斷地哀叫著。病腦二話不說,把鐵勾拉住他那張得大大的嘴巴,勾破了臉皮......並強行往自己想走的方向離開著。
病腦一扯,捕獸器又夾得如此緊入,令得該名不良人陷入無比的痛苦,一邊頭部被勾住拉走,一邊腳部被夾緊不放。
我做出一個手勢,示意大家一起從暗處走出,偷襲病腦!可是到頭來,卻只有我和公仔二人。
我舉傘便是往它頭部一刺,公仔也用到鐵箭向它頭部射擊。這兩下的攻擊,對它巨大的腦部組織來說,簡直是微不足道。
不過,足夠引起它的大怒。
「嘎嘎呯...哞嘰嘎吧!!!」它握住鐵鍊用力一扯,順勢逃走。
「格渣──」斷骨的聲音響出,那名不良人被強行扯斷了腳部,又勾破了半邊的臉皮,生不如死。
然而,病腦則逃入前方的昏暗之處。
公仔想追住上前,我出手制止住他:「唔好追...通常越追越多陷阱。」我自己領教過不少。
「點...點算啊...我哋整嬲咗佢...」此時,那名安然無事的不良人才怯懦地走出。
「娃娃...有冇事?」公仔問。
「冇...」娃娃搖頭。
「病腦一般都唔會主動攻擊人類,除一個原因......」我望住他們,說。
「咩啊!?」安好無事的不良人問。
「公仔,你答。」我說。
「除非...」公仔望住他,答:「入侵咗佢哋嘅地盤──病窩。」
「冇...冇可能!我哋之前嚟都唔見呢個街市有特別!」他激動地說:「今次只係好奇少少...開門行入啲啲......」
「佢哋搵到適合嘅地方,就會用嚟做病窩。」
「咁我哋點算!」
「解決佢先...」我望住地下,那雙眼幾乎反白,上下身都被痛楚充斥住的不良人。
「你嚟......」那不良人不敢直視自己同伴。
「你哋有勇氣殺人,」我不屑地盯他一眼,然後把雨傘的針刺入他頸內,給他一個痛快:「冇勇氣承擔。」
他被捕獸器所害的同伴,就此斷氣。
「咁走喇我哋...」他望住已經死去的同伴。
「去返啱啱入口個到。」我帶路。
回到街市的入口,剛才死去的二人倒泊在血液之中。
他們的武器,都沒有被病腦撿去。
「娃娃,接住。」其中,我把不破尚手下的手槍拋了給她。
「點解唔俾我!?」那名不良人問。
「因為我信唔過你。」然後,我轉頭望向娃娃:「識得開槍?」
娃娃點頭。
「捲門道閘應該開唔到,佢走之前裝哂鈴噹同換哂新鎖。」我望住底下的小陷阱:「我哋一試圖打開道門......佢應該就會衝過嚟。」
「點都要殺死埋隻病者先!?」不良人問。
「無錯。」我答。
這一幕,似曾相識的。
好像我第一次對付病腦的畫面。
那時,還是懵懂的我...
一心想要在大本營獲取暴利,
有想過現在,
已經背負住那麼多重責嗎。
想到此處,我不禁在面具下嘆了氣,回神後,便望住他們三人:
「跟實我。」
我們步步為營,在地方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的街市中搜索病腦的蹤影。
漸漸地...
有一首聽上去老舊的歌曲,傳入到我們耳裡,令人不禁回想五十年代的情懷。但在血腥恐怖的街市中,只能配得上「詭異」兩字。
於是,我們走到歌曲聲音的來源位置。
發現,是源於一間小小的雜房店中。
入面放著些是人類食用的乾糧,而檯面上則擺放住一部古舊的播音機,它正是播放著歌曲的源頭。
「《望春風》...」娃娃望住播音機中,顯示的曲名。
「有人類生活過痕跡...」我周圍望望,見到有罐嘉頓餅乾被放在地上:「又話你哋已經搜括乾淨呢到?」
「點知啊...」不良人慌張地答:「我哋冇可能會漏嫁喎。」
我再查看周圍,見到牆壁上貼住一張表格似的問題。如果正常略略看過一眼,不會發現有什麼特別。
可我總是覺得,這裡充滿奇怪。
所以就仔細觀察每一個角落了,料不知給我發現不得了的東西。
這份表格上面,如此寫著:
「病者平權組織
姓名:大廚
品種:病腦
興趣或技能:煮食、懂得製作十款以上的肉湯料理(人類肉)
保護評級:一級保護病者」
「咩意思...」我深思熟慮,只想到一個可能的答案:「唔通.....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