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期一個月的大本營訓練班不經不覺就結束,初初十多個對病者都一曉不通的青年人,都成為了大本營的準搜索隊。
那次中午聚餐後,我跟瑜小六的關係好了不少。上堂後有不懂的地方都會轉身問身後的我,我總是樂意解答並附上自己的見解。
例如,其中一條情境題:在街上見到流浪的倖存者,要否跟他接觸?
大舊的大本營官方式答案是不應接近,而我的答案則取決於對方身上物資的多寡,世界上沒有必然的決擇。
「你哋之後會開始第一次嘅出外搜查,記住...出到大本營,就係第二個世界。」跟他們整個月都朝對夜見的大舊,沉重地提醒猶如親生兒子的學生:「生存落去得一個方法......團結。」
「得啦,大舊Sir!我哋實唔會令你擔心,我哋幾個人一條心,病者嚟都無有怕!」一位男學員自信地喊著。
「係先好,你哋聽日會分兩隊,A隊同B隊!」大舊手插著腰,在圖書館橫視眾人:「你哋呢班十四個人,就每隊七人,自己分組!首先聽日A隊會出發搜尋物資先,之後再到B隊,明唔明?」
「明白!」
「沙──」雨,又下起來。
明明身在大本營的這段日子中,每一天都陽光明媚,可在我們準備出發的前一日,陰沉的烏雲又再聚集起來,然後下起場大雨。
從圖書館的落地大玻璃窗前望往外面,外面的空氣彷彿又再冷了幾分。
「喂!M,同唔同我哋一組?我哋B組。」瑜小六又在玩她那拍人左膊站人右膊。
「我可以。」我回首、點頭,望住其餘五個男生。
我B隊的同伴相比起A隊那伙自信滿滿、帶點興奮的傢伙們,氣勢輸掉了不少。
沉默的嘴巴,低寂的眼神,都如同即將被送上戰場的少年軍般,儘管在訓練營中跟同伴有過多少的快樂與友誼,知道自己即將要上戰場也是會懂得害怕。
「唉......呢日終於都嚟...」B隊中頭髮有點捲戴住圓框眼鏡,名字好像叫莫文的青年苦惱地嘆氣:「想免費食咁多餐飯果然就係要付出代價...」
「其實我都有啲後悔......」隊中另一個棕金長髮的胖子握住拳頭,臉上極是擔憂:「個陣明明好有動力想參加志願軍...但係呢家......唉!」
「實際上,同諗個陣唔同。」我主動走入他們苦惱的圈子中:「我有時都會咁。」
其中幾個抬起頭望我:「...M?」
「我邀佢入隊嘅,ya!」瑜小六舉起V字手勢,沒有男孩們的畏退之色。
「大舊講得無錯...只要合作,就會無事。」我回想起第一次跟阿登、漢森、少佐、天明等人在病窩時的情況。
「但係我直頭唔想行出去啊!!我想收埋自己喺大本營求其一間房仔就算,我寧願餓死都好過出去......」長髮胖子毫不忌諱地說出心裡膽鼠的想法。
「點叫你?」
「叫我肥西啊~」他如同已經自我放棄一樣,頹喪地說。
「出去唔一定係為大本營,可以係為自己。」
「咩...咩意思...?」肥西眉頭一皺。
「只要你喺外面求其執到一包煙,運到返嚟...你喺大本營都幾乎唔洗憂。」我說。
「但係搜索隊第一條手則就係...唔可以私藏任何物資,全部要充公喎...」叫莫文的捲髮青年低聲道。
「規矩係死,我哋係生...唔洗理咁多。」
「...」瑜小六聽完我的說話後,靜靜地凝望住我:「估唔到...你會教我哋做衰嘢......」
我覺得這樣說的話,才能提高他們出外搜索的意欲。
「但搵到煙個啲奢侈品又點喎!大本營嘅食糧行配給制,你呢啲嘢又唔可以同大本營換到特別多食物,最多換到市集上嘅一啲靚武器...」肥西繼續說。
「你只係諗住...呢個世界得大本營一個地方?只要一發現其他生存團體,都可以將煙賣俾佢哋,換取更多暴利或者食糧。」長遠投資雖然看似永無了期,但假如成功孤注一擲,將會得海量的成果。
「但係...家下從商咩......」
「隨便你點諗...只係我覺得,既然出去搜索係用自己條命去做賭注,所享嘅成果就唔可以單單只係大本營。」
「呃...」
「自己諗。」
我之前從病窩偷來的煙,就彷似金條一樣,一旦陷入什麼困難,隨便拿一包出來都能輕易解決。
這個社會經過人類一年的搜索,煙這種東西本身已經所餘無幾,再加上它有令人上癮的成份,所以我當時才執著寧願多拿一把香煙走,也別管架上的食物了。
B隊成員聽過我的一番說話後,也微微地點頭:「即係M...你始終覺得,大本營有一日會玩完?所以偷定啲煙......」
「有可能?始終...搜索嘅人少,用資源嘅人多,成個大本營嘅社會體系崩潰只係遲早嘅事。」
恰好,午飯的分配廣播響起。
「去食飯啦!」肥西、莫文等人一聽到就跟著圖書館的大伙兒湧了出去。
望住剎那人去樓空的圖書館,又望望跟我呆站在原地的瑜小六,彼此不禁苦笑上來。
「你其實呢...唔洗咁認真講解俾佢哋聽嫁,佢哋完全都聽唔入耳。」瑜小六笑我的傻:「但點解你會有咁嘅諗法?」
「因為我係悲觀主義者...呱?」
「哈哈哈哈哈......」瑜小六用拳頭敲我的額頭一下:「成日咁認真。」
「...」
「去食飯啦,悲觀大師。」瑜小六轉身就離開。
翌日。
新人A隊出發往大本營指示的地方──將軍澳中心。那裡跟大本營距離好近,而且大本營中老練的搜索隊每三天都會到訪一次,所以該區的病者基本上已經被殺絕,是很安全的能讓第一次外出搜索的成員去嘗試拿點經驗。
搜索隊行裝很簡單,每個人都要帶個大背包擺放物資,武器則自己合手就可以,隊長更能手持無線電與總部聯絡,只是太遠的過就會訊號不清。
喜歡在雨天的日子站在天台觀望住天空的我,沒有為意到少佐出現到我身邊。
「都已經一個月,你哋個班好似今日出發?」少佐站到我旁邊,跟我一起靠在欄杆上。
「嗯,分咗A、B兩隊,我係B隊。」無聊的我伸手出去,用掌心感受滴落的雨水:「咁你點,搵到大本營嘅間諜未?」
「暫時鎖定咗個目標,不過仲要深入調查。」
話題終結了,我盡本份打開新的話題:「...你又知喺到?」
「以前間中落雨嘅日子,都會見你上嚟天台。」少佐淡笑。
「冇太陽、又落雨、又有風,幾舒服。」我說。
「我反而鐘意太陽。」少佐望住陰沉的密雲,眼光依舊帶住銳氣:「呢種日子,最討厭。」
接著,我又與少佐東談一些,西談一些,感覺說得不多,但實際上已經過了差不多四個小時左右。
上至對大本營的制度看法,下至市集中哪款武器合手好用,都會爭議一番。驀然發覺,人生就是要有個不斷跟你辯駁的對手,所說的話才來得更有意義。
「噠噠噠...噠噠噠......」忽然,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將至。
「砰!」繼而,天台的門被大力推開了。
是大舊。
「嗄...嗄......嗄...」他如同一頭牛,喘住氣的衝了上來。
「大舊?」少佐望住他。
「少佐...M......今次死...今朝出發個隊七人新手搜索隊,佢哋喺搜索地點失聯超過六粒鐘。」
「轟隆──!」天空恰好劃破一條閃電於空中。
「又係...失聯?」少佐問。
「係...!」大舊咬牙切齒,捏實拳頭:「可能佢哋遇到病者......」
「照理...個一區商場嘅所有病者都已經殺清,佢哋遇到嘅機率好低,就算遇到應該都有一兩個跑到返嚟回報。」少佐分析。
「去調查下就知。」我直接說。
「個班老屎忽搜索隊已經連續幾日出去搵物資,好攰...應該冇多餘力氣去調查!一係我去啦!!個班係我嘅學生嚟!」大舊大喊。
「唔好,」少佐制止住衝動的大舊,說:「老賢吩咐過你只可以留喺大本營,教導學生。」
「但係...!!!!」
「唔洗但係,唔准就唔准。」看來少佐十分遵循老賢的話。
「咁可以點算啊!?成個大本營可以用嘅人力得咁少,有經驗嘅人又唔係好多!」大舊生氣得拍打欄杆。
「M。」少佐望向了我。
我走到少佐面前:「搵番班學生?」
「搵番固然好,但首要原則係保護自己安全,如果見到佢哋屍骸......你就立即撤隊返嚟大本營。」少佐提醒。
「你...你自己一個人去!?」緊張的大舊問。
「唔通點......帶埋B隊班學生去?」我反問。
「咁都好過你自己一個人去,M。」少佐語氣峰冷。
「你唔驚我...害死佢哋?」
「少佐...會唔會唔係太好...個班學生連病者都未見過...」大舊面有難色。
我凝望住大舊,他臉上愛護學生的樣子......不是裝出來。
「無錯...」我認同大舊的說話:「佢哋連病者都未見過,就無謂去拖累我。」
「班學生條命有價,但係M你都有。」少佐只淡淡地道出一句:「我信你可以統領佢哋去調查。」
見大舊沒有再駁回少佐的話,只能憂心忡忡的盯住地板,我便開腔問:
「你想我幾時出發。」
「越快越好。」
於是,我立即就動身落樓,在大本營休息室找來了經常在該處閒蕩的阿登。
「M?好耐無見!」因為這一個月多都在圖書館上堂,我跟他見面的次數十指可數。
「幫我準備七把武器。」
「下...你又想點啊......」
「要出去一轉。」
「去邊啊...?」
「再問你都要跟埋去。」
阿登馬上緊閉住嘴巴,小聲說:「我已經幫你去市場搵搵.....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