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時份有一天捉着印刷廠大老闆謝先生閒談,這位合作多年的伙伴,足足可以生得我出。謝先生是一位有趣妙人,勤力又樂於享受。年靑時看見人家有着一台小型印刷機,心頭泛起一個夢,誓要擁有一間具規模的印刷廠,依他所說,能看見自己廠內的印刷機轟隆响動操作:心頭甜絲絲、滿足不得了。
謝先生自從全力承接近年急速膨脹的連環圖印刷,幾乎把玉郎以外的書刊都全包印包釘,業務立即大有起色。近年更多添新式釘裝機、過膠機與及兩台電腦平版印刷機。我至鬼鍾意同人計數,閒來一算,印刷業爲謝先生帶來平穩收入,但不斷擴充,令謝先生不斷購置廠房,連部份貨倉計算,三、數年間廠房升值數仟萬元,認眞肥仔。謝老闆已步過中年有突,身家也算豐厚。我發出眞心的疑問,爲乜仲要咐辛苦捱呢?一陣又搞手辦模型出口,一陣又經營手錶廠,一陣又走上內地買地建廠…,揾咁多做乜呢?唔辛苦嗎?
半生勞碌的他當然有自己一套與本人相似的拚搏論調,一句滿足感大晒,自然驅動思想、行爲同時向前衝殺,永不言倦。連有資格移民買保險也斷言拒絕,正是典型的香港基層商家。
我衷心的對謝老闆說,從前自己憑創作有點成績建立「自由人」,心中着實有異常優越感。別人做不出來的成績,我可以做到,自負難免。但五年的跳級成就,換來也是每天無盡工作,做呀做,未到天光也不可能有得瞓。我不懼怕艱苦、辛勞,但一個人一對手,還可以承擔多少額外工作量呢?在羣眾要求質素日高的今天,凡事也要我親力親爲,我個人即使有多堅強的肩膊,也總不可能年年倍增工作啊!反觀謝老闆,他工作量簡單輕鬆,只負責解決來自商業上的壓力,可把全副精神集中經營生意、業務拓展與及人才管理等。對了,一個眞眞正正的老闆,應該是主力負責管理、行政嘛。每天日做夜做,致使身心疲累,又如何作出良好籌劃,把公司結構更堅固鞏立呢?原來眞正的聰明人,是表面上毫不聰明的平凡商人。我這些到處表現超人能力者,弄得每時每刻工作,做呀做,忙過不停。到了一天因爲時代轉變,再不能緊貼羣眾要求,危機便來了!
然而在故事創作方面,雖然辛苦,但所帶給自己的滿足感卻非金錢所能及。每次寫完一個創意良好的劇本,總有飄飄然之感。畢竟做生意叻的人實在太多,但在創作上同時有一定水準的,實在少見。劇本創作是好適合我的性急性格,很快便能証實自己的創意能否滿足市場要求。或成或敗,三、數星期便傳來「成績單」,這便是漫畫的吸引人之處。當然,若然銷量不斷下跌,証實創意失敗,着實不好受。但經得起挫折,人才會成長、成熟,不再自以是,這樣的教訓,對我這些自負的怪物相當重要。
我的「創作範圍」早已不再規限在漫畫經營層面,我還有其他的投資、公司。這些漫畫以外支線,就如五年前的投資漫畫出版,不斷以倍數膨脹。對我而言,在漫畫事業上吸收到的創作挫折、經驗,十分重要。
創作漫畫的人,每每有着好簡單幼稚的習慣性推想,以爲一切事物皆可以輕易解決,甚至是必然很快會有結局。原因是慣於漫畫內一切盡掌握自己手裡,要如何解決問題、克服困難,想點都得。事實上其他事物都有已具相當基礎之限制、模式,要加入其中遊戲,絕不能如創作漫畫般「爲所欲爲」,一切全是兩回事,不得亂來!幸而漫畫給自己的「教訓」太多,足以頂得住一切未有過之艱困。
營商與我的創作生涯,已絕對融爲一體,不可能分開。究竟一個充滿古怪幻想的創作人會否成爲成功企業家?我的思想、行爲一直有甚麼轉變?這便是我不停寫專欄之目的。我希望大家可透過我的文章看清楚這樣的人如何轉變,結局如何。當然,我可以不斷作掩飾、取悅讀者,可是我母須虛偽,我寧願「眞情流露」,咁大家都會過癮D嘛!